【君兮臣兮】伍（上）
经过近日的共事，仲堃仪对于子将的看法大有改观，他不像一般的世家子只知高谈阔论而是有真才实学，亦不会眼高于顶目无下尘，是真正的心系百姓，更不会穷讲究所谓的大家气度保守固执，为人谦和有礼行事善于变通。这个发现让仲堃仪打消了对他的偏见，却仍存有疑虑。
孟章亲临荒地巡视，看一看百姓安顿得如何，见原本意志消沉的百姓燃生了希望又有了活力，热火朝天地重建家园，心中略感欣慰。
巡视间，突然有几户人家暴起行刺，幸好身边护卫也不是吃干饭的，盏茶功夫便制服了刺客，本想拷问，然而这些都是死士，行刺不成都咬破齿间毒囊自尽。
跟随这些人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想来是刺客掳来做掩护之用，孟章心下不忍，走上前去安慰。
孟章附身说道：“别怕，没事……”
“噗——”
孟章看到一把剑穿过小男孩的身体，一惊之下抬眼看去，持剑之人竟是仲堃仪！一时气血翻涌，大怒：“仲堃仪！你怎么如此残忍！他只是个无辜的孩……”
“锵——”小男孩倒地时袖中滑出一柄刀锋泛着蓝色光泽的匕首。
孟章：……
再抬头，只见仲堃仪离去的背影，原来他是想救自己……
月上中空，孟章坐在自己帐中，听崔珏回禀王城的消息。
没错，崔珏是崔氏旁支一个名声不显的士子，是崔琳安排在他身边“辅佐”他的，至于侍卫，哪个王身边不养几个暗卫？除此之外，崔琳还派几个死士给他，只不过更听崔珏调遣罢了。崔琳，毕竟还是一大世家之主，只是比其他两大世家更有原则罢了，到底藏有私心。为了天枢，只要不太过分，这点私心他还是能忍的。
“你先下去吧，孤要就寝了。”
“诺。”
打发走了崔珏，孟章又召唤来了崔氏死士，安排他们前往各地办差。只要不危害崔氏、不与崔珏的命令起冲突，崔氏死士还是会听他调遣的。
“谨遵王命。”
孟章看着死士离去，眸色愈发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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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章是在军营附近的土坡上找到仲堃仪的，他似乎正在赏月。
“仲大人。”
仲堃仪转过身来：“于先生怎么来了？”
孟章晃了晃手中的两坛酒：“在下是来向仲大人赔罪的。”
仲堃仪笑着接过酒坛：“于先生言重了。”
两人席地而坐，就这么对饮起来，孟章说道：“仲大人真是警觉，竟能发现那孩子有问题。”
仲堃仪自嘲道：“多亏了苏翰他们三天两头的刺杀，数十个刺客杀下来，现在我连睡梦中都能感觉到杀气。”
孟章闻此不禁有些心疼，他不知仲堃仪竟遭遇过这么多次行刺，昼夜彷徨。又觉愤怒：“他们竟如此猖獗，仲大人可禀明王上？”
“王上？”仲堃仪面露嘲色：“王上又怎会在意一个臣子的得失。”
孟章闻言心下一凉，是了，仲堃仪说过，只是当时虽然气愤，但还是让他暂且忍耐，怕是从那时起仲堃仪就……
孟章闷头喝了几口酒，就听仲堃仪道：“于先生，看起来真不像世家子。”
孟章自嘲道：“大人可是觉得在下没有世家子的风仪气度？”
仲堃仪忙道：“先生误会了，先生风华敛于内，才识过人卓尔不凡，只是行事非世家之风。”
孟章笑道：“仲大人仍是对在下心存芥蒂。”
仲堃仪：“这是哪里话……”
孟章摆手：“你我共事自当同心协力，应坦诚相待才是。”
仲堃仪：“……那么还望先生告知于氏资军到底意欲何为？”
孟章了然一笑：“既然大人这样问，在下也不拿家国大义的虚话唬你。我于氏也是传承了百年的世家大族，只是当年苏、崔、沈三家率先入王城拥护王室，占了先机，自此凌驾于其余世家之上，掌握更多的资源。如今，天赐良机，我于氏为何不能效三大世家当年之行，取而代之？”
“恕仲某直言，王城事变前于先生早已在军中，先生出身世家，缘何当一个无职无品的幕僚，甚至冒险随军阵前？”
孟章叹息：“不是每个世家子弟都能得到家族看重栽培的，在下不才，不得长辈举官，只能自谋出路。想着乱世出英雄，还是从军最佳，只是在下一介书生无法策马扬鞭上阵杀敌，只能当一个幕僚了。”
孟章说得隐晦，仲堃仪却因自身经历体悟到其中心酸，想于子将如此才学却不得家族器重只能有一个原因了——庶出。
即使如此，仲堃仪仍有疑虑：“那么先生如何能代表于氏做出如此重大决定，调动于氏人手、物资？”
来了，早知仲堃仪心思缜密，故而想好了说辞，于是孟章接着说道：“全蒙高将军赏识，当日大人与将军交谈后，将军便寻在下商议，在下觉得事有可为，便飞鸽传书与家主，家主授予在下独断之权。”说道此，又带上几分怅然。
果然，仲堃仪闻此心有戚戚，独断之权，也就是事成于子将自然功成名就，然最大的好处还是归于氏。若不成，也只是牺牲于子将一个不受器重的子弟罢了。这与他当年的处境何其相似？独自在王上身前面对三大世家，没有退路，想到此不由生出了几分亲近之心。
孟章覷着仲堃仪神色，想来他已是信了自己，暗自松了口气，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一坛酒下来，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下来，分外投契。孟章很是感慨：原来，他们也是可以成为知己的。
仲堃仪已有了七分醉意，一摔酒坛，义愤填膺道：“总有一天，得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看看我们的厉害！”
孟章见仲堃仪满脸愤慨之色，很是不解：“仲大人年纪轻轻就得先王赏识，官拜上大夫，可谓官途顺遂，平步青云，何出此言啊？”
仲堃仪笑：“赏识？先生也想说我是幸臣之流吗？”
孟章干笑道：“不过是市井流言，大人何必介怀。”
“其实……可能是真的”仲堃仪双颊陀红“只是不知王上是拉拢之意，还是一时兴起？”
孟章只觉三九严寒天里，被兜头浇了凉水：“怎么就不会是真心呢？”
“真心？”仲堃仪似乎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我是不大信的。也许是有的，只是我最终还是利用了王上平步青云，王上亦利用了我对付世家，既然都利用了，又何必玷污真心二字？”
孟章苦笑：“是啊，人与人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只是如此便可以抹杀真心吗？
仲堃仪沉默了片刻，说道：“若有的话，我到底是辜负了。”
孟章握紧了拳头，任指甲嵌入掌心：“交之以心，本当愿赌服输！”
………
……
孟章将仲醉倒的仲堃仪扶回营帐，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睡着的仲堃仪，思绪飘回了那一年那一夜的天枢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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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发回忆车，晚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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