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华夜

【羡澄】旧时光

【江澄】
晴空万里，草长莺飞，三月暖阳也融不开江宗主眼角眉梢的冷厉，锋锐的俊美化不开阴霾，紫电绕指三毒在侧，无时不刻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身着九瓣莲花纹家主服饰的江澄立于船头，迎风破水驶回了莲花坞，在门生的恭迎下，迈入江府的朱漆大门。
个人回个人的家去吧，在观音庙说得潇洒轻飘，可真当孤身回到莲花坞，走在熟悉冷清的的回廊上，终于卸下了人前所有强硬傲慢的伪装，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心被生生挖掉了一大块，空空荡荡。
听说，当一个人开始回忆过去，那么说明他老了，江澄觉得那自己一定行将就木。
三十年的人生如走马灯，淡漠的父亲、严厉的母亲、温柔的姐姐……而占据他记忆最多、最牵动他喜怒哀乐的是那个和他八字不合的魏无羡。
魏无羡一来就害他送走了茉莉和妃妃，占了他一半卧室……但少年人能有什么长气性？不多久就打成一片，亲热得如亲兄弟，一起习武练剑，一起逃学摸鱼，一起窝在被窝看春宫……
江澄一直很不理解，明明少年时魏无羡成日热衷于调戏小姑娘，袖子里一大把簪子，见个合眼的就送。怎么死一回就成了断袖，受刺激了？不是他自恋，将道理，如果魏无羡天生就短袖，也该断在他这竹马上。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棵槐树下，看看树身上刻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江晚吟大笨蛋。
不用说，这是魏无羡少年时所刻，他是笨蛋？到底他和魏无羡谁更笨呢。
『将来你做家主，我做你的下属，一辈子不背叛你、不背叛江江家。』
『谁要不服你，我就揍他！』
『他们姑苏有双璧，咱们云梦也有双杰。』
……
『不用保我，弃了吧。』
往事点点滴滴，好的、坏的如潮水般涌来，在脑海中激荡徘徊，一股愤懑之气郁结于心。
魏无羡生来便好似克他的，他是家氏少主，他是家仆之子，可他无论是天资还是修为都比不过他，甚至是父亲的关注。他嫉妒他不甘，为什么他要和魏无羡比，为什么世上要有魏无羡？
可是，魏无羡被困玄武洞，他不眠不休七天赶完十天的路，魏无羡被温狗发现，他以身诱敌失了金丹。无论有多恼恨魏无羡抢尽他风头、惹是生非、连累江氏……他总是舍不得他死的。
可那个高风亮节的孤胆英雄啊，最终还是舍己为人，为了路人甲乙丙丁累死了姐姐和姐夫，让尚在襁褓中的金凌成了孤儿。父母罹难、莲花坞覆灭的恨意再度燃起，穷奇道、不夜天让本就存在裂痕的情谊彻底破碎，再也……回不去了。
滔天的恨意，只想将他碎尸万段，拎着他的脖子质问，呈英雄就这么爽吗，路人甲乙丙丁的死活就这么重要吗，重过养他育他的莲花坞，重过待他甚过亲子的师傅，重过日日为他煲汤的师姐，重过……他。
结果魏无羡真被万骨噬身，他却愣愣的在乱葬岗红了眼眶，喃喃自语：“让你不要作死，现在好了，想给你收尸都没得收了。”
捡了陈情回莲花坞，在幼时玩闹的树林为他建衣冠冢，却怎么也刻不下墓碑上的字，不，他不会死的，魏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去，怎么可以！
十三年孜孜不倦的寻找鬼修，说不清是恨还是执念，魏婴一定会回来的，他要把他抓回莲花坞，让后……吊起来一天抽三顿，下饭！
结果他真回来，结果他成了短袖，结果他连恨都不能了。
『你本来是永远比不上他的。』
呵呵，他就是这样一个俗人人啊，要背着江氏护着金凌，在红尘万丈摸爬滚打，比不得魏无羡自在潇洒来去如风。在魏无羡的光辉下活得像个小丑，连豪气万千的喝一句：‘这金丹老子剖出来还你’都不能够，窝囊至极！
所有人都在向前行走，或快或慢，但只有他被困在时光的废墟，埋葬在名为莲花坞的华棺里，不得解脱。

【魏婴】
江澄，江澄回来了，可是江澄你为什么悲伤，我跟在江澄身边碎碎念。
『都说了，别总板着脸』
『这么凶，哪有姑娘喜欢你』
『江澄，你怎么受伤了！』
……
『江澄，你不要哭，我擦不到你的眼泪。』

我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这个问题我想了十三年，从有意识开始我就在莲花坞，第一眼看到的是萧瑟孤独的江澄。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鬼，后来我才发现我想多了，我连鬼都不如，不属三魂，不归七魄，现不了形，入不了梦。
也许我就是一抹执念凝结的神识，心之所念，情之所感，意之所系的强烈情感脱离了魂魄，独立飘荡在人世间不入三界六道，这份情感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江晚吟。

我跟在江澄身边看着槐树上的刻字，当时被他逮了正着，于是江澄在背面也刻了句：魏不羞不要脸。
我觉得很委屈，江澄笨是真笨，笨得不晓得我的心意，可他哪有资格说我不要脸，这辈子仅剩的脸皮都给他了，魏不羞只为一人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喜欢上江澄的呢？其实我从小就喜欢他，喜欢逗他玩，喜欢看他恼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喜欢他别扭的关心，喜欢他傲娇的小模样……这份单纯的竹马之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说来惭愧，窝在一起看春宫的时候……我可耻的硬了……
为了证明我是不是断袖，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上了花楼……然后跪了一夜的祠堂。
我知道我是彻底断了，如果再拐着江澄一起断，那我和虞夫人只能活一个。但如果江澄愿意和我一起私奔的话就不一样了，于是我找了个机会试探江澄。
“阿澄。”
“嗯。”
“有个小师弟说喜欢你……”话音未落我就被三毒晃花了眼，“阿澄！你冷静点，冷静啊！”
“那个死断袖在哪，爷去砍了他！”
好不容易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小心翼翼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阿澄，你就那么讨厌断袖？”
“不是讨厌，”我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他说，“是恶心。”
江澄又瞥了我一眼：“该不是你吧？”
“不不不，哪能啊，我喜欢的是小姑娘！”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想改邪归正，从此我的袖子里常装着钗环逗小姑娘。
『将来你做了家主，我就当你的下属』其实我不想当江宗主的下属，我想当江宗主的道侣。
因为太过珍视，所以小心翼翼怕被厌恶，有些感情僭越一步就再也退不回去了。
后来，温狗屠了莲花坞，江澄失了金丹，我剖了自己的金丹给他，虽然难过却有些沾沾自喜，这算不算合为一体永不分离，射日之征同时重建莲花坞的日子很累，可江澄在我身边，我就不觉得苦，我以为我和江澄会一直这样相依为命下去，直到媒婆接踱而至。
一宗之主，少年英杰，有多少家族想与之联姻。
“江澄，你打算成亲吗？”
“遇到合适的就成，莲花坞也能热闹些。”
“你喜欢什么样的？”
“要温柔会做饭，脾气不能太坏，性格不能太强，说话不能太大声，花钱不能太狠。”
“原来你是个姐控！”
“去死！”
忍着心绞痛耍了阵花腔，离开江澄的视野我便再也笑不出来了，我想到江澄穿着大红喜服和新人拜堂的画面就控制不住内心的焦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在江家绝不是站在大门迎宾，而是吹响陈情！
再后来，温家姐弟出事了，我有了一个光面堂皇的理由落荒而逃，虽然说服不了世界，但我从来只需要向江澄一个人交代，他不做他想就够了。
没有想到，我的任性害死了金子轩和师姐，我……是真的再也回不了莲花坞了……
再后来万鬼噬身……我就成了现在这模样，非鬼非灵，没有人没有法器能感知我的存在。
我看见江澄跪在乱葬岗哭。
『江澄，你别哭啊，你知道我最见不得你难过的。』
『是我活该，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可是他听不见，下雨了，我抱住他，可雨水仍是毫无滞阻的打落在他身上。
……
……
十三年，我一直这样守着江澄，仿佛活在异次元，永远触碰不到他，碎碎念着他永远听不到的话，突然我听见他低语：魏婴，如果非要断袖才能留住你，我也不是不能断……
『江澄，江澄』
『我就在你身边啊』
『陪着你枯骨成灰』

【魏无羡】
重生以来，我一直感觉记性不太好，不刻意想就回忆不起来，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块什么。
直到观音庙那夜，我看到江澄重伤胸口鲜血直流，而我无动于衷，才明悟，原来是我对他的感情丢了，是什么呢？算了，反正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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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吧，原著江澄为魏无羡挡琴弦重伤，连蓝忘机都会说：不要乱动。而魏无羡却毛反应都没有！毛都没有！上辈子用命护着的人，重生后从无怀念，这不符合常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