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兮臣兮】十五
深夜王宫——
孟章躺在榻上屏退左右，只留凌霄在侧，正欲开口却猛咳起来，伏榻颤抖不止，凌霄忙上前扶起孟章拍背顺气，孟章身躯一震呕出一口献血，溅染在榻前绒毯上。
凌霄担忧蹙眉，枉他自诩医术高超，如今唯一能做的却只是拿起丝帕为孟章擦拭唇边血渍。心下悠悠一叹：王上近来呕血愈发频繁了。
孟章见血微微失神：“孤王还有多少时日？”
凌霄双唇似重千斤难启：“……若是好生静养，可撑一年。”
一年啊……孟章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明日，宣宗室子弟入宫。”
“王上是想选继承人？”
“趁孤还有精力，选个天资聪颖的宗室子好好调教……”孟章苦笑“能教多少是多少吧。”
凌霄闻言面露踟蹰之色，孟章见状说道：“凌卿有话但说无妨。”
凌霄犹豫着开口：“王上亟不可待的诛灭世族缘何？”
孟章轻叹了口气：“当年回朝，你便替孤诊断：天年不永。孤自知时日无多，故釜底抽薪血洗世族，也不怕担了忘恩负义的暴虐之名，只愿替天枢清了这积年的毒瘤，新王即位也不用再受孤当年处处受掣之苦。”
凌霄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怕新王处境比之王上当年尤还不如。”
孟章一惊，侧身看向凌霄，已从其幽深复杂的目光中读懂其意，喃喃道“仲卿……”
凌霄心有不忍，但还是咬牙说道：“仲丞相位高权重，门生广布，无论朝堂还是军中都有极大的威望，唯有王上可以压制，但王上的声望无法传承，心腹的文官武将新王恐怕也很难统御啊！”
“你的意思是……”
“仲大人……不可留！”
孟章转回身，神色复杂，无意识地抓紧衾被，指节隐隐发白。凌霄说的对，他不在了，仲堃仪只怕比当年的三大世族尤还过之。功高震主，新王也不会容之，无论是新王灭了仲堃仪还是仲堃仪挟制君王，都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君臣不能一心，陷于内斗，于国大不幸也。
孟章不知思量多久，凌霄一直静静的等候，直到东方露白，孟章方悠悠开口：“凌卿啊，孤……看来只能另辟蹊径了……”
————————————我是三个月后的分割线————
近来仲堃仪忙得脚不沾地，孟章愈发怠政，前几日干脆直接撂挑子带着凌霄前往别宫避暑，朝中一应事务皆交由仲堃仪处理。对于孟章不理政事，朝中早有非议，暗中议论王上得意忘形，一没了内忧外患就显了昏君之相，反是丞相忧国忧民兢兢业业。
仲堃仪对此传闻不置一词，大权在握的感觉甚是美妙，少年时的雄心壮志也算实现了，醒掌杀人权，醉卧美人膝……美人？大概正和某人泡温泉吧，这是最近唯一闹心的事了，等着吧，这帐总有清算的时候，而且不会太远了。
王室别宫——
孟章身着宽松的便服，悠悠然地与凌霄品茶，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几案上的密报，说道：“仲卿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
凌霄笑了：“那还不是王上惯的。”
孟章描摹着茶盏纹路，问道：“都交代下去了吗？”
凌霄恭敬回道：“已通知高将军按兵不动，王上的心腹大臣也让他们置身事外。”
孟章自嘲一笑：“如孤这般等着臣子逼宫的王也是世所罕见了。”
孟章见凌霄神色凝重反是劝慰：“生死有命，凌卿毋须伤感。倒是这几年来凌卿为孤的身子劳心伤神，趁孤还是天枢王，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吧，只要能给的，孤都应你。”
凌霄推却道：“王上乃贤明之君，微臣为王上调理身体便是为了天枢福祉，绵薄之力不敢居功。生平所愿唯悬壶济世，周游天下。”
孟章叹道：“凌卿性情高洁，是孤耽误了爱卿。”
“微臣惭愧，不能治好王上。”
孟章摆摆手：“若非爱卿，孤怕只能缠绵病榻无所作为了……将药端上来吧。”
凌霄犹豫道：“此等猛药虽能让王上精神焕发身体舒泰，却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王上何苦……”
孟章淡淡说道：“如今的孤又有什么必要为了多活两天而病殃殃的躺床上呢？”
凌霄很为孟章可惜，若非当初……又怎会在这盛年之际，壮志未酬身先死？看向孟章，小心的开口问道：“王上可曾后悔……后悔挡下那支毒箭？”
孟章闻言，捧着茶盏低头认真想了想，说道：“孤当时没想到会死，如果……”不会有如果，那支箭是直冲仲堃仪心脏去的，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孤有很多遗憾，但，孤不悔。”
一个月后，仲堃仪果然逼宫夺位，这场政变出乎意料的和平，就像是孟章尽失人心，群臣皆降，宫门大开。顺利得让仲堃仪觉得这是一个圈套，当仲堃仪带军行走在宫道上时还有些不敢置信，直至看到凌霄。
凌霄双手捧着玉印，静静立于殿门前，似是等候多时，
仲堃仪见状嘲讽一笑：“孟章对你宠幸有加，你竟这么迫不及待的异主而侍？”
凌霄不卑不亢，敬献玉印：“草民别无所求，只求离宫归乡。”
仲堃仪玩味的看着他：“你倒是聪明，好，看你这么识相的份上，走吧。”
凌霄静立不动，等仲堃仪经过他身侧离去时，方回头深深看了孟章寝殿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仲堃仪让士兵守在殿门口，自己独自进去。仲堃仪一进殿门就看见负手而立的孟章平静的转身，面上无波无澜：“仲卿，孤等你很久了。”
孟章的反应实在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仲堃仪莫名发虚，来时准备的腹稿一句也说不出。
仲堃仪调整了下心绪，笑得轻佻：“王上可曾想过今日？”
“想过。”孟孟章答得干脆，倒让仲堃仪一愣。
“那又如何呢？”孟章继续说道。
“那又如何？”仲堃仪笑得有些咬牙切齿“那便让我教教你君为上臣为下的道理！”
孟章闻言突然笑了，犹如冰雪初融、明珠生辉、积年的尘埃扫除，是如此的轻松释然，仿佛将要乘风归去，让仲堃仪没由来的发慌。
“仲卿，你永远也赢不了孤。”孟章如是说。
你永远也赢不了孤
赢不了孤
……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也缠绕了仲堃仪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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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文不就是为了开车吗，下章走起！但不要对在下的车技抱太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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