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华夜

职业鸽子在线更新……

【君兮臣兮】玖

仲堃仪随内侍走在王宫花园的廊桥上,孟章朝后总喜欢在花园凉亭召见他。远远的便看见那绿色瘦削的身影在铺满了爬山虎的巨石壁下临水而立,轻微耸动的身体似乎又咳了,他快走两步想上前去,像以往一样替孟章顺一顺气。
却见一年轻官员已经搀扶孟章坐下,仲堃仪脚步微微一顿,此人是新晋的通室舍人——凌司空的堂弟凌霄。
『你于本王是独一无二的。』
仲堃仪压下心中的莫名的不快,继续朝前走。
孟章见仲堃仪来了,挥手示意随侍退下,凌霄行礼退走两步,转身与仲堃仪擦肩而过时不经意间的短暂对视,让凌霄感到脊背生寒——有杀气!?
“仲卿来了,无需多礼。”孟章摆手免了仲堃仪的礼节。
仲堃仪身姿如苍松翠柏傲然而立,孟章低首敛眉,一时间相对无言。
孟章自复位后,天枢百废待兴,政务繁多,月余来,这是他与仲堃仪第一次独处,柔肠百转却难出一言。
最终还是孟章打破了沉默:“仲卿心里是否怪罪孤王?”
“微臣怎敢对王上心存怨怼?”话是如此说,但那上扬的尾音彰显了主人的口是心非。
孟章叹了口气:“当年孤是真的以为穷途末路,方交与仲卿国书印信去北境一避,崔琳最后关头伸出援手,实乃意料之外。”
仲堃仪听孟章说得哀伤落寞,不由有些动容:“是臣负了王上……”
“是孤无能,负了仲卿济世之才。”孟章抬头,一双深邃清明的眸子直视仲堃仪,望的是那样真那样深。
仲堃仪在那样的眼神里,微微松动了心防:“王上……”
“仲卿可愿摒弃前嫌,如以往一般与孤并肩作战?”
“并肩作战……”仲堃仪喃喃复述,恍惚间看到了刀光剑影中为他挡箭的少年“臣敢不效死。”
孟章笑了:“有仲卿相助,何愁不能心愿得偿!”
『……愿王上一偿心愿,长乐未央。』
昔年之诺,言犹在耳,仲堃仪却无法再说一次。
孟章也不甚在意,说道:“孤记得今日是仲卿的生辰,那日仲卿出使会盟时,孤曾说等你归来为你大摆宴席接风洗尘。”
仲堃仪拜谢:“无需铺张。”
孟章:“孤知晓仲卿为人勤俭克己,所以孤打算满足你另一个心愿。”
仲堃仪好奇的看向孟章,孟章说道:“那日仲卿说,只想好好睡一觉……”
仲堃仪心头一动,目光落在孟章腿上,他素来警醒,唯那一晚是睡得最好的一次,如此想着便屈膝倾身下跪,却在中途被一只手托住。
孟章扶起仲堃仪:“仲卿无需行此大礼,雕花楠木床孤已经派人送到府上,愿卿夜夜好眠。”
雕—花—楠—木—床!

仲府夜宴,宾客盈门,不复昔年门可罗雀的景象,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恭维之语不绝。今日好宴,山珍海味美酒佳酿,仲堃仪却兴致缺缺索然无味,但对敬酒之人来者不拒,直至曲终人散,仲堃仪也醉得恍恍惚惚。
晃晃悠悠地走回房间,瘫倒在大床上,楠木馨香确实能安抚心神,恍惚间似回到了一年前。
那时候他初到北境,正值生辰,却因时局动荡无心庆祝。夜神人静,仍埋首案牍,他武功高强,耳力过人,自是听得到帐外踟蹰的脚步声,这样虚浮的脚步,军中除了于子将还能有谁?一盏茶时间了,他到底进不进来?
仲堃仪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起身走到到帐口,掀帘一瞧,不由怔住。
只见于子将双手端着木托,盛放一个加盖的砂锅,不知是何物。但这不是关键,让仲堃仪惊讶的是于子将难以描述的形容:
整洁的衣裳和面具蹭上了白粉和黑灰,发梢焦黄卷曲,周身萦绕着烟火气息,好不狼狈。
仲堃仪楞楞的问道:“先生……这是饿了?”
到底还是将人请入账中入座,于子将有些局促的开口:“听闻今日是大人生辰,民间习俗当由亲人做碗长寿面,方才圆满。”
仲堃仪笑了:“亲人?”
于子将略为尴尬的说!:“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在下冒昧了。”
仲堃仪看不到对方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真诚和窘迫,便岔开话题:“敢问先生年岁?”
于子将有些意外的抬头:“十……十七。”
还是个孩子啊,如果他的王能够长大成人……
仲堃仪摇了摇头,打开锅盖……看着应该能吃,持箸一夹——断了。再夹,又断了,反复再三……
“我保证,起锅的是时候它还是正常的面条,可能是泡久了。”虽然带着面具,但仲堃仪感觉于子将应是脸红了。
“没关系,面片汤也很好。”说着,仲堃仪拿起勺子一搅……“其实,我挺喜欢喝疙瘩汤的”
看于子将窘迫得快钻桌子底下,仲堃仪的心情莫名的好,疙瘩汤也喝得有滋有味。
……
回过神来,仲堃仪躺在对他来说有些大过头的床上,当时他没说,他自幼孤苦,那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做寿面。他知晓今日孟章所言之意,是划清了君臣界限……
功名利禄,王侯将相,他所求的是让天下正视他的存在,如今他成功,再没人可以轻视于他,那还有何求?
涣散的目光渐渐凝成坚毅的光点,唇角于暗夜中划出弧度……
————————————————————————
那是一个雪天,北境荒凉,不知新迁来的百姓如何过活?孟章素来勤勉,加上心系百姓,便出帐前往边城巡视。
百姓是顽强的,就像沙漠的仙人掌,只要有点水便能活,虽然艰苦,但他们还是支撑了下来。
是孤无能。
他看见一个孩子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心下不忍,便解下斗篷给他披上。
冷冽的风灌进衣裳,本就大病初愈,刺骨的冰寒让他有些支撑不住。突然感到一股暖气包围,他被仲堃仪圈进他的斗篷,包得严严实实。
斗篷下,仲堃仪揽着他的腰,手抚上受过箭伤的左臂,似在嗔怪:“这样冷的天,不在帐中呆着,落下病根可怎么办?”
“仲兄养我呀!”看仲堃仪傻愣的样子,孟章笑道“开玩笑的,哪就这么娇弱了。”
天上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落着,孟章和仲堃仪在雪中缓缓前行,不多时,雪花就落了满头,孟章看了看彼此狼狈的模样:“这像不像所谓的白头偕老?”
仲堃仪也笑了:“子将,你会成为家主吗?”
“不会。”
“那就好。”
“仲兄好像很开心我当不了家主?”
“是很开心。”
…………
…………
“王上,该喝药了。”
孟章从回忆中回神,接过凌霄奉上的汤药,一口饮尽。
凌霄见孟章眉头紧蹙,小心翼翼的问道:“王上有何忧虑?微臣不才,也愿为王上分忧啊!”
孟章闻言一怔:“仲卿也说过这样的话。”
凌霄是个通透的人,虽不知内情,却也窥得一二,说道:“这世间许多不幸,皆起于不好好说话,若有误解,当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君臣相得于国大幸。”
孟章苦笑:“许多事情是解释不清的。”毕竟我是骗了他,利用了他,毕竟孤还是当上了天枢的王。
“仲卿的心里有一根刺,孤的心里也有一根刺。”保持距离,安守君臣之份,兴许能相安无事,得以日日相见,难道不也是地久天长?
————————————————————————————————————————————————————————————————————————
不玩百粉点梗的太太不是好太太,我就不玩儿╮(╯▽╰)╭

评论(4)

热度(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