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兮臣兮】捌
天枢复国，孟章复辟，整个朝堂经历了一场大清洗。苏、沈两家倒台，两位家主罢官流放，崔氏家主崔琳拜为丞相，取代苏翰成为世家领袖，风头一时无两，唯新晋上卿仲堃仪可与之争辉，从龙有功的寒门士子亦有了晋升之阶。
一个萝卜一个坑，刷下一批旧吏自当有人填上，两位大人各施手段安排自己的门生故旧，天枢朝堂两派对歭之势已隐然初显。
而对于两位大臣乐此不疲的明争暗斗，天枢王端坐王座老神在在，看准时候就挥一挥衣袖搅和搅和。
看着双方为了上大夫人选又争执起来，孟章浑不在意的拢袖游神。随着一众寒门士子入朝，一扫朝堂陈腐之气，令孟章感到耳目一新。圣人言，吾日三省吾身，孟章此时便在遵圣人教诲自省。
他当初看上了仲堃仪什么？昔年逆境之中望君臣共勉是其一，文采武功出众是其二，但让让他失了君臣分寸的是，每当被世家压得郁气难舒，放眼朝堂只有仲卿最养眼！
而今历尽诸多事，尝尽千般苦，纵是初心不变，心性也不复如初。这一年来他才真正认识仲堃仪，隐忍腹黑、工于心计、心无君王……当年谦和恭顺的仲卿只是幻梦一场。
美人三天看腻，孟章环视新晋的年轻俊秀士子，目光终究还是停留在那本该早就看腻的脸——还是仲卿最好看……
“请王上定夺！”仲堃仪与崔琳异口同声。
孟章沉吟片刻：“两位爱卿所言皆有理，此事且容孤在思量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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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仲堃仪已不再是默默无闻的寒门士子，进出朝堂皆是前呼后拥，逢迎拍马之人不在少数。
一位官员谄媚道：“听闻苏翰今日离开王城，那不可一世的老匹夫如今只能灰溜溜的走。”
仲堃仪想到那个曾盛气凌人，对他不屑一顾的苏氏家主，感叹道：“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另一官员附和道：“那是，苏翰怎及大人深谋远虑、福泽深厚？”
“同僚一场何出此刻薄之言？”一位年轻官员正气凛然道。
仲堃仪闻此不由一顿，竟有人说这样不合时宜的话，不待他高看一眼，就闻此人话锋陡然一转
“不若由仲上卿带领吾等去送上一程，聊表心意！”言语间满是讥笑之意，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仲堃仪：……
顿觉好没意思。
最终，仲堃仪还是独自去见苏翰，去做什么？耀武扬威？折辱羞臊？仲堃仪虽非君子，亦不屑于此行，只是觉得他与苏翰相斗多年，总是应当给这场博弈划上终章。
“仲堃仪，老夫等你很久了。”苏翰示意下人给仲堃仪俸茶。
仲堃仪见苏翰好整以暇的模样，说道：“苏家主倒是悠然自在。”
“有何不能？老夫所做所为你与王上都心知肚明，而今事败只是褫夺官位，逐出王城罢了，有什么好不甘的？”
是啊，两度弑君，谋害大臣，通敌叛国……其罪当诛九族，可苏翰只是被罢官，带领苏氏一族远离王城，他依旧是一家之主，依旧可以锦衣玉食。
苏翰自顾自的端起茶盏：“仲大人自便。”
茶香醇厚芬芳，仲堃仪自是嗅得出此乃贡茶，想苏翰如今一介庶人日子依旧过得如此滋润，他这胜利者姿态着实可笑。
苏翰呷了口茶：“老夫玩弄权术笑傲官场数十年，如今一败涂地皆因低估了两个人。”
仲堃仪闻此不由有些得意，勾起唇角，故作惊奇：“不知是何人？”
苏翰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讥诮：“这一者是崔琳，苏崔沈三家早年间立下过协议，守望相助共同进退。虽然各家自有盘算，但大局上一致对外。不成想，崔琳此人心计城府如此之深，一面赞同投降遖宿，一面又扶助王上资军。细细想来当真好盘算，遖宿胜，三家继续监国，崔氏不过是损失一些钱财，王上胜，他便是忍辱负重的忠臣，复国首功……他如今的权势地位你也是看见了的。”
仲堃仪赞同的点点头，世家一向唯利是图先家后国，说崔琳为国之大义倾尽家财，他是不信的。
“这其二嘛，自然是……”苏翰看向仲堃仪，见其隐有自得之色，心中冷笑，“当今王上——孟章！”
苏翰满意的看着仲堃仪僵硬的唇角，接着说道：“当初孟章还是闲散侯爷的时候，性情懦弱，斗鸡走狗花天酒地，是宗室最不成器的一个。于是我三家对其威逼利诱迫其篡位，本为自己手段洋洋自得，谁知王上甫一登位，便励精图治颁布新政，处处与世家抗衡，那时方知，是王上骗了世家帮他成其心愿，这样的王怎么会是我们所想要的提线木偶？”
当年之事，仲堃仪知晓的并不清楚，篡位这样不光彩的事，孟章自是不会多提。世家自然不会选一个有志之君，一个不受控制的傀儡，他没想到孟章当年才十几岁，竟已有如此心机利用三大世家，他被骗了也不算冤……
“事到如今老夫也不怕说与你听，既然小老虎不听话，那就拔了它的牙齿，剪了它的爪子，使其无法捕猎，只能乖乖接受投喂。当然这不是一个和平的过程，当你出现时，王上所剩的近臣大概只有凌司空。”
仲堃仪知道，对于孟章的近臣，三大世家一直在不断打压，凌司空最终陨命，他若不是身怀武艺只拍早已身亡，这一点也无需怀疑。
“没错，是我们除掉了凌世蕴，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王上安分些，可王上毕竟是王上，顶着世家压力封你一个寒门士子为上大夫，以你一人之力来与三大世家抗衡，你年纪轻轻没背景没势力……”苏翰意味深长的看了仲堃仪一眼“王上当真好魄力。”
仲堃仪知道去翰言下之意，孟章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唯一的依仗就是孟章对他的支持，想到当年没有退路，只能一往无前，步步为营步步惊心，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不过也可以理解，大不了再死一个臣子罢了，王上依旧是王上，大不了就在王宫吃喝玩乐混吃等死，天权的执明还羡慕不来呢。”苏翰嘲讽道。
仲堃仪冷哼一声：“苏家主这挑拨离间的计量也太过小瞧在下了。”
苏翰不以为意的放下茶盏，你生气便是在意了，说道：“怎么是挑拨离间呢，不过是与仲大人说道说道罢了，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王者无情，又怎么会在意一个臣子的得失？王上和凌司空是何等交情，明知崔琳是凶手之一，仍然封他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啊，崔琳亦对他诸多为难，屡次刺杀，王上也不曾为他做主，于孟章而言他也是一个可以舍弃的臣子吗？
苏翰看着仲堃仪脸色不断转变，满意的继续喝茶。
待仲堃仪走后，沈旭从屏风后出来“这样简单的离间计仲堃仪要不傻的话就不会信。”
苏翰：“极致的自尊源自极致的自卑，仲堃仪出身寒门受尽白眼，尝尽人情冷暖，所以凡事先以恶夺人。不管他信不信，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沈旭不解：“可孟章待仲堃仪恩重如山……”
苏翰打断道：“你忘了崔琳说他与孟章密谋的计划中并没有仲堃仪？”
沈旭疑惑道：“我还是不明白，崔琳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
“哼——”苏翰冷笑“自然是为了借我们的口告诉仲堃仪。”想到苏、沈两家为保平安舍了七成产业给崔琳，才得以全须全尾的离开王城，心口就隐隐作痛。
“那我们为何要帮崔琳？”
“水浑了，才能摸鱼。”
————————————————————————————————————————————————————————————————————————世间最可怕的谎言是十句里面九句是真的
ps：本来计划写到仲堃仪入宫见孟章还有仲府夜宴，没想到苏翰这么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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